Monday, November 21, 2011

《男磨坊》访谈 & 剧照


《男磨坊》访谈 & 剧照

  黄子华:没有真材实料谦卑什么?有才能谦卑 - by 林燕妮

  (原文刊于2008年9月28日《南方都市报》)


三个男人同样可以上演一台好戏,黄子华用自己的才华通过《男磨坊》证明了这一点

  黄子华是“栋笃笑”的始创者和掌门人,黄子华是收视率仅次于《溏心风暴之家好月圆》的《男亲女爱》一剧的主角,黄子华是舞台剧的出色演员,黄子华多才多艺,属于艺人中的高级知识分子。黄子华从加拿大念完哲学学士回港,单人匹马地开拓了这些新天地。

  最近他找到了个很有深度的法国舞台剧本,演出了十三场,欲罢不能,再加到十五场,仍然爆满,循众要求加了第十六场。他又找到个剧本,暂名《企业医生》(即《绝代商骄》)让TVB开拍二十集电视剧,跟佘诗曼拍档演出。《男亲女爱》因为大受欢迎,便改编成同名舞台剧,跟原来的女主角郑裕玲演出了很多场,一向要求高的DoDo十分欣赏黄子华。

  都是好消息吧?不过还有一个不好的:黄子华在这次金融风暴中受到重伤。“是个很懂得股市,很成功的人叫我入货的,不过伤财不伤心,我老早感觉到有危险。为什么感觉到?两次金融风暴我都有参与。”不失幽默本色。

  那么,钱从哪里来?他说:“我做‘栋笃笑’的收入养得起我演舞台剧和电视剧,电视剧薪酬很少的。”TVB的做法是,我给你名,有了名之后你便外快源源滚入,拍广告、做产品代言人、剪彩等等容易赚钱的工作自动送上门来。

  他戴着一顶帽子:“我的头发太长了。”其实他演舞台剧《男磨坊(艺术)》时头发也是那么长。剧本原著人是法国女剧作家耶丝米娜·瑞莎,得到过英、美、欧的大奖,包括法国的莫里哀大奖。

  那是探索价值观和朋友之间微妙关系的故事,只有三个男人演出,其他两位是香港话剧团的老师兼演员。大意是三个男人本来是好朋友,每周至少见面一次,其他两个都视黄子华演的林采为大佬。后来其中一个叫费立的发了财,花三百万元买了一幅全白色、什么也没有的画,林采看不起那幅画,另外一个叫阿飞的快要结婚,让婚事烦得要死,便敷衍着说好看,三个人因这幅画破坏了友谊,甚至大打出手,最终言归于好。

子华在《男磨坊》中的扮相

  黄子华的林采角色最难演,但是在三个角色中他挑选了林采:“我想起尼采。我知道阿飞的笑位最多,但我觉得做这个角色很有趣。未做之前我有很多包袱,我不希望观众认为我只做栋笃笑。我的外在完全不是我自己了,排了三星期我仍然未找到一个很舒服很对的演法,我很想脱离栋笃笑的我。三星期后才有本色的表现。开演时我仍在找寻,演了三场之后,我找到自己了。跟电视和电影相比,演舞台剧有如斗牛,你赤裸了自己任由观众看。”

  “我向外解释我觉得我理解这个人,如果有十个演员,我应是了解林采的两三个。”剧中有他清算老朋友费立的几句话:“起初你觉得我很特别,你崇拜我,我捉着你的小手小脚塑造。现在你有了另一个圈子了,原来朋友是要盯住的。”(大意)

  “林采去得很尽要人崇拜他,私底下我并没有做大佬的心态。那跟我本人的距离很遥远。我有两个父亲,但是我没有真正的父亲形象,演起来很困难。”

  “哪一个是你的亲生爸爸?”我问。“第一个,很少见面了。”他跟其他弟妹的感情不错,“都是我母亲生的嘛,我跟母亲最亲近。”从前我访问过他,那时他没说。“我很少接受访问的。有一回跟张达明演栋笃笑,接受一家周刊访问。他们在现场拿出些避孕套给我们玩,料不到刊登出来竟然说是我们两个带着一堆避孕套去宣传!谈起来仍然气愤。那畅销周刊是著名歪曲事实和制造情节去耍人的。”

  回到《男磨坊》:“我在很小的时候已经有反大佬心态,演来困难,除没有父亲形象之外,也没有权威形象。林采奉旨要人家尊敬他,把那两个朋友当做在他下面的人。”其实这是朋友中常发生的事,起初崇拜你,一喊便来,待他自己也有点斤两了,便离弃你牵着他的那只手,跑进别的圈子去了。这剧本写出了很多人的痛点,曾经呵护一个水准和地位都不如他的人,一旦那人有了别的圈子,便喊也不来了。那是背叛、出卖。我很有共鸣,怎知黄子华却没有这种经历。

  “我演了三场仍没捉摸得着这种感觉。他之前越目中无人越好,自信心大到极点,到他爆发心中话的时候他已经崩溃。其实他骂人骂得最凶之时亦是他最没有信心之时,惟有承认他是多么的需要你们。这戏的平衡很巧妙,起初我觉得这人为什么这么怪?其实大部分人都是这样的。”黄子无此经历而演得好,是演员本色,如果他真的经历过了,不晓得他会怎么演绎。

  “那幅大白画是赶客的,我们这次没有压力,因为是‘英皇’主办的。另外两个演员是香港话剧团的,当然没有压力。我跟他们两位是不认识的,排演不容易。演出时我抛出去的球他们要接得住,他们抛过来的球我也要有反应,每场不同的。第十五场最好,可惜你看的是第十六场。”我刚从巴黎回来,刚下机便跑去看《男磨坊》了,还背得出一些台词呢。”

  “法国人艺术和生活都很接近,既有现代派亦有古典派,同样反映人生,在香港没人晓得那到底是在说什么。你认为现代化就是最好的赞美、登峰造极。这是艺术文化的整个思潮,是整个剧的探索。剧是对文化和生活的一个好评。”

  “众人认为潮就好,像手袋一样。有些人认为我只是上台讲几句好绝笑话的,我为之气结,我已经把搞笑演法减到最低。港人对精神生活的追求少得很,我下一个栋笃笑会讲。太多人不是在生活,而是在打发时间。我觉得活着很困难,不是指谋生,而是要面对世界。每一个人的齿轮都是不同的,每个人都是复杂的,齿轮也不是平面的,吻合的何其难求。你可以诉诸父母、家庭、兄弟姊妹,但齿轮都未必扣得来的。母亲跟我亲近,小时在圣士提反念书,父母已分开了。有一个周末父亲把我带走了,害得母亲几乎发疯。”

  黄子华笑了一下:“很有趣,我只是简单地看他们,我怎晓得他们两个的人生很不相同?那么加诸我身上的好处和不公平之处我都得接受,不容易的。”其实黄子华本人并不轻松、不说笑的,他在上次访问说过:“我很闷人的。”郑裕玲也说:“他很神秘的。”

  “媒体有言论的力量,说什么便说什么。这两年我惟恐触怒人,不宣传了,只登广告,凭口碑。第十六场的未必是最佳观众,有些是抱着客观的心来看你有什么给他,有些则是粉丝,看了好几次。”黄子华是此剧的艺术总监,“剧本是我找回来的,其实是许冠文看了介绍给我的。那我便挂上了艺术总监的名堂了。”


  风光背后,黄子华也有很凄惨的时刻。我回内地拍“溥仪”,拍到精神崩溃。“全组只有我一个香港人,其他人来自长春、北京和天津。我本来以为自己很强韧,怎知却是个一场震惊,我忘记了拍戏之外还有生活的,文化差距、食、住以至场地都不能适应。四个月下来,天气都极之寒冷,要穿六条裤子七件衣上衣。场景是伪皇宫,没有人去的,没水没电,拍哪儿哪儿才有灯,其他地方漆黑一片。我有演员的满足感,但生活让我神经衰弱,每一个晚上都哭,每一个晚上都不停走路,那时我明白什么叫做抑郁症了。每天拍完是晚上七八点,我想:他又来了!有时哭到自己笑,极度孤独。所有人对我都好,但我所熟悉的一切被连根拔掉了。最窝心的是找到星巴克咖啡,抓住一些自己熟悉的气息。”怎么你可以独个儿适应去那里的?香港仔回大陆,适应是演戏之外的另一条件,料不到黄子华是那么的温室花朵。

  “今年我用很多时间写了个电影剧本,亦打算写舞台剧本。”大家都知道黄子华是才子。“在栋笃笑之前我也是话剧团的演员,当时觉得前途渺茫,便做一个栋笃笑证明自己,如果不是那么受欢迎我可能已经转行了。如今,栋笃笑、电视剧、舞台剧变成一个循环。我希望演些别的角色,反派都想演。有些小生演员整辈子困在小生的框框内,不能做别的角色。艾尔·帕西诺68岁,罗伯特·德尼罗63岁,都能够一起拍片,他们戏路纵横。我最喜欢汤姆·李·琼斯,我都不会放过演员类角色的机会的。现在很难去看这个事业,一想便有恐惧感,反而聚焦在当下好点,心态有如……”他拿了一本书出来翻:“春花秋月自劳神,成得事来自误身。这本书送给你,我自己还有一本。”


  黄子华爱钱吗?“我不会为掩饰而做自己不喜欢的事,亲情是天生的,友情?我不是有一班兄弟同生共死那类。影响我最大的是感情,男女关系这回事很困难,一个人那么多轮回,要碰上个合适的很难。”他转头凝视窗外良久,才回过头说:“我只能说非常困难,每个人心里都有个洞,找谁来填?我的问题是我有很多个洞,不光是感情可以填充的,我都不晓得什么可以把洞洞填满。我晚上永远有窗户没关好的感觉的。世界那么多痛苦,人们要面对凌乱无常。拍戏,替主角解决问题容易,替自己解决问题难。”

  那么,拍拖吗?有伴侣吗?“拍拖素来都有,我有个伴侣,在一起七年了,她是化妆师。这个我宁愿所有人都不知道,我很介意她会怎么看。”有孩子吗?“没有孩子,如果有了便生。”能否独个儿生活?“试过几个月,都可以的。拍拖次数不多,但放下去的感情很多。我是个理性的人。假如开始时好,很快便不对劲了就分手。追女孩子?感情很磨人的,以前很快会表示好感,OK便OK,不OK就算了。”他挠着手苦思:“回顾,那是很傻的事。为什么世界让人那么难去了解另一个人?”那么他自己是怎么样的一个人?“我是个每天都胡思乱想的人。以佛式去想:有什么要想的?以文学式去想,那就是充满趣味的探讨,但我不把自己作为一个有过历史的人去看自己。禅修?理性过不了那一关,又或者是我理性地能过那一关。理性并不表示不可以有灵性上的发展,我深信一切最后都是不理性的,到底理性是基于你自己的性格的。”

  对女人慷慨吗?“我不是挥霍的人,但我对女友是慷慨的。”起居习惯如何?“直弄到早上六七点才睡觉,黄昏六七时才起来。”十分颠倒,创作人是这样的,特别是黄子华那种爱胡思乱想的人,正如他说:“如果《男磨坊》没有那一段让我大爆发的台词,我便不演了。”

  “白云下面是白色的云,人滑下斜坡,回顾一切都在时光隧道中消失了。”(大意)黄子华是白云,是白雪,是滑雪人,是时光隧道,也是消失,颇复杂的一个人。固然很谦卑,正如他说:“没有真材实料谦卑什么?有才能谦卑。”


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这幅画是子华在舞台剧演出过程中亲手画的
   (我还是最近在华吧“狮仔王”的文里才得知的:http://tieba.baidu.com/f?kz=107658938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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